星月祭,顧名思義就是沐浴在星星月亮的光芒之下,載歌載舞、歡慶同樂的祭典,袋鼠村民會拿出自家的拿手好菜,好酒,一同分享收穫的成果,聊聊往事、圍著營火跳舞,在一年四季都在忙農活的袋鼠村,這是少數能夠丟下工作玩樂的日子。
至少對大人來說是如此。
「喂、安靜點,會被發現的。」
「你才給我安靜,敵人會出現在十二點鐘方向,給我皮繃緊點。」
我用眼神向身後的霍里恩還有波尼特示意,這兩個男孩子聳聳肩,拿著木頭做的短劍,尾巴焦躁的晃來晃去。
「衝啊──!守衛我們榮耀!」
一聲令下,我從稻草堆後跳了出來,身後的霍里和尼特也不甘示弱,閃過身直衝前方,對面的草叢馬上有了動靜,由艾姆組成的三人小隊立即向我們迎戰。
「中士!右翼交給你了!」
「廢話講那麼多還不是一樣啦笨蛋艾姆!」
趁著艾姆甩著那長耳朵指揮,我俯衝蹲下,甩著尾巴絆倒了他,馬上吃土。
「小左今天就是妳的死期!」
「別咒我!去跟大嬸告狀喔!」
才剛回嘴,艾姆軍團的愛將馬上揮舞著竹竿朝我劈下,所幸被在我身後的尼特用木劍擋住,他還很帥的撥撥頭髮,老實說看起來一點都不帥,很好笑。
「我搶到旗子了!勝利榮耀歸於我軍!讚美女神!」
「噗!霍里你這臭小子甚麼時候跑上去的!」
艾姆好不容易清完臉上的泥巴,霍里卻已經爬到樹屋上方,把畫著惡龍的紙旗給拔下來了,紙旗無力的從樹上飄下、掉到地上變成垃圾,而戰爭也宣告結束。
「可惡──還以為能達成二連勝,願賭服輸啦。」
「那這星期的木屋的使用權就歸我們囉,下禮拜再戰。」
艾姆不甘心的搔頭,我們用拳頭互相碰撞作為道別,艾姆軍團們便笑著離開了,隱約還能聽見討論著下次要使用的戰術。
每個星期我、霍里還有尼特都會和艾姆和有另外兩人組成的團隊玩一次戰爭遊戲,利用大叔幫孩子們作的樹屋當作碉堡,每個禮拜的贏家都能享用樹屋的使用權,說是如此,玩的時候也沒甚麼分別,村子裡的孩子們大多都是物品共享,像個大家庭。
「艾姆忘了把旗子帶走了,要送去給他嗎?」
我拿起沾上泥濘的紙旗,上頭是一隻紫色的惡龍張開大嘴,畫的還不賴。
「沒差啦,等他想起就會自己來拿了,尼特你快上來幫我。」
「噢。」
尼特身手矯健的爬上梯子,幫霍里一同把旗子綁在木柱上,飄逸的金色旗子上畫著小麥,那是我畫的代表袋鼠的圖案,一開始被說不夠帥,久了大家都很喜歡。
波尼特是透過霍里跟我認識的,他是個有點愛裝模作樣,卻很有義氣的傢伙,
因為都是男孩子所以感情比較好也比較投機,而我沒有跟其他女孩玩在一塊,則是和男孩子們玩起了戰爭遊戲,各有所好嘛,其他人也不排斥。
霍里小我一歲又住在一起,我們就像是姐弟,個性都不服輸又愛較勁,在其他人眼裡看來就像是真的姐弟一樣,又或者是兄妹,我承認有時霍里感覺挺成熟的,而現在我十二歲,霍里還是矮我一個頭,這也變成他的致命傷,千萬不要說他是矮子。
「接下來要做甚麼呢?想戰術嗎?」
「來看看我們都帶了甚麼好東西──」
爬上樹屋後我們打開各自的背包,玉米餅、甜棗、麻花糖,最後我從麻布袋裡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瓶發泡的奶油啤酒。
「妳從哪裡弄來的阿?」
「大叔上次給我的,他那時喝醉了,要是被阿姨知道肯定被罵。」
尼特和霍里對看了一眼,我們決定甚麼都不說,反正有得吃有得喝沒甚麼好抱怨,而且奶油啤酒酒精濃度不高,在小孩間是很受歡迎的飲料──前提是大人得不知道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酒足飯飽之後我趴在窗沿吹風,看著鄰居的叔叔把錦旗綁在梁柱上,裝著葡萄酒的木桶就這樣一個個被運往廣場,現在哪都能瞧見星月祭的影子,不過小孩子不負責工作,就算想幫也只會被說礙事,玩還比較適合。
「說到這個阿,今年你家有甚麼菜色呢?」
尼特無聊的拋著扁帽問道,聽說那是他叔叔從外地帶回來的,當作寶貝很珍惜,我有時會趁他不注意偷戴。
「老媽大概又是燉馬鈴薯、蕪菁鹹麥粥和蘋果派吧?今年老爸的紅燒土豆飯也會一同端上去,嘛,有得吃就好了管不了這麼多。」
「這裡是葡萄和杏子酒,我爸為了今年的星月祭釀了很久啦。」
「反正我們又喝不到──」
喝完奶油啤酒後有點懶洋洋的,說著每年都在討論的話題,像例行公事似的,但我沒有將尼特和霍里的對話聽進去,而是在想著別的事──
那個說甚麼都想和死亡賭一把去見證的事物。
那是在幾天前的下午,我拖著裝滿肥料的麻布袋往田裡去,好的肥料對作物是否能順利收成有很大的影響,這也算是我負責的工作,而就在我拖著有些沉重的布袋移動時,我聽到了大人們的交談。
「那麼照慣例,今年也一樣會來就是了?」
大叔將手裡的啤酒遞給村長,那白花花鬍子的老先生笑著婉拒了,大叔也沒多在意,豪邁的喝了起來。
「凡是生物都有牠們的原則,這是避不了的,神孕育了萬物、我們也只能接受......再者,也沒有影響,都這麼多年了。」
村長像是在感概甚麼般順了順鬍子,我則是停下了手邊的動作,一頭霧水的聽著,以往的星月祭都沒發生甚麼事,難道只是表面嗎?
「是啊,沒有甚麼比我們更接近大自然了──」
「那麼就這樣了,辛苦了,海賀斯。」
村長像是達成共識般含首離去,看著村長那有點矮小的背影,大叔搔搔頭一陣苦笑。
「總之──別讓孩子們知道就成......」
「不讓知道甚麼?甚麼事那麼嚴重?」
我出聲的剎那大叔手中的啤酒差點掉地,他訝異的轉過頭,看著我的神情很複雜。
「妳這孩子,甚麼時候學會不吭一聲摸到人家背後啦?」
「我才沒有,我可是在工作呢,倒是大叔和村長聊的很專心,我覺得打擾很不好。」
都是實話,因此我可以很大聲的澄清,聽聞我的話後大叔舔舔唇,開始四處張望,確認周遭沒有人後才又開口。
「這話只告訴妳,不過妳可得答應我,別告訴霍里那小毛頭還有其他孩子。」
「沒問題,作為交換你要告訴我到底是甚麼東西。」
我向大叔拍了拍胸脯,當下可管不了那麼多,畢竟秘密的誘惑誰都抗拒不了,更別說只有我能知道,多特別啊。
大叔再三確定我的決心後,吸了一口氣有些凝重的開口──
「妳知道星月祭的由來嗎?」
「是說女神大人在某個時期、賜予月光和星辰們很特別的力量,而在那光澤僻護之下,作物便會豐饒、萬物和樂──?」
神話故事總是這樣,雖然我愛聽故事,但也明白每個種族的神話都不一樣,真真假假,信就信不信就算了,大多都是這樣,活的好就不錯了。
「嘿,妳這小妮子很清楚嘛,不錯不錯──」
大叔咧嘴一笑,用著有些粗糙的手掌撫摸我的頭,把頭髮都弄亂了,但他馬上臉色一沉接著說道。
「神話故事是那樣,或許真的是女神闢護,但還有別的生物生在這片大陸,牠們也受到月光的影響被吸引至此,是周期還是甚麼得,大叔我不是讀書人所以不清楚──」
大叔頓了頓,皺眉很嚴肅的接道。
「是龍啊,每當星月祭的時期,龍群便會遷移到附近的平原──」
「龍!」
我驚喜的張大嘴,但馬上就被大叔給摀住,甚至還能聞到他手上揮之不去的泥土氣味、作物的味道,雖然我知道大聲的很不是時機,但是是龍啊!不是那種童話書上的龍,而是貨真價實的龍!有著亮麗的鱗片、帥氣的飛翼,說不定還會噴火呢!一想到這我都興奮的快跳起來了。
「安靜點!會被別人發現的妳這小傻瓜!」
我發出嗚嗚聲當作道歉,看我好像冷靜下來大叔才鬆開了手,我也大口大口的呼吸,貪婪享受那新鮮的空氣。
「詳情並不清楚,也不知道為何龍會過來,總之,牠們沒惹事、總是在星月祭結束後離開,既然這樣就沒必要大動干戈、喂,妳有在聽嗎?」
「有!我、我有在聽,大叔,龍是在哪裡的平原呢?」
大叔狐疑的瞪著我,彷彿在想著我有甚麼意圖,但還是受不了懇切的目光,謹慎的開口、一字一字說著。
「在艾爾魯平原......妳應該不會跑過去吧?孩子。」
「當然,我當然不會跑過去囉,我又不是笨蛋──」
「知道就好,別犯傻作傻事,龍啊,不是妳想的那樣單純友好,書上都是騙人的,他們兇殘無度,被魔性驅使,別去招惹的好......喂,有在聽嗎?」
之後的事情記不得了,只記得大叔苦口婆心的想告訴我龍的可怕,而我的心思早就隨著龍不知飛到哪去了,滿腦子都是那些帥氣的幻想和畫面,直到現在還沐浴在那份興奮中,不能自拔。
「......霍里,你姐怎麼了?從剛才就一直對著窗外傻笑。」
「......她不是我姐好嗎,那傢伙肯定又在想著甚麼天馬行空的事,一下就好了。」
回過神來,身後的尼特和霍里正肆無顧忌的講著我的壞話,我砸舌一聲,才不跟他們計較,因為接下來等著我的必須是精密確實的行動,在那之前可別搞砸了。
一切都必須等到星月祭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在那之後的數天,全村都壟罩在忙碌的氣氛中,佈置村莊、整頓農田,播種的工作不會因為祭典的到來便停止,而是額外增加慶典的工作才是,就這點來看我敢說,袋鼠村民真的非常勤勞,快樂、且勤勞。
在最後的階段幾乎是能用上的人力都用上了,從日出忙到傍晚,孩子們抱著木桶合力放好,大人們堆上最後一根木柴、綁好最好一條繩結,村長順著鬍子上台,抖了抖那有些脫毛的長耳朵──
「感謝女神賜予我們豐厚的作物,願她的慈愛永遠照耀大地,讓我們沐浴在這神聖、純潔的月光之下,星月祭!正式開始!」
當村長揮舞著那跟紅木拐杖,慶典開幕的信號便傳了下去,一根火柴點燃了營火堆,那紅光順著木頭塔往上攀升、最後染紅了整片夜空,彷彿晚霞般驚心動人。
「嗚喔──!喝酒啦喝酒!一起來跳舞吧!今夜不醉不歸!」
大人們拿起酒杯碰撞、喧鬧著,孩子們迫不及待的拿起美食往嘴裡塞,取之不盡的食糧、可以大口大口暢飲的美酒,隔著扭動的人群我看見大叔有些靦腆的、向阿姨彎下腰,似乎在邀請共舞,而尼特和其他孩子們也吆喝著──
我悄悄轉身,從營火照耀不到的地方溜走,最後融入黑暗。
躡手躡腳的溜到自家後院,我從木頭推理拉出了愛用的麻布背包,上面的補丁顯示他的主人有多頑皮,不過東西還是舊的好,誰不是呢?
「水、麵包、地圖,油燈、火把、指南針──」
稍稍清點一下背包內的物品,跟白天見到的相同、一樣也沒少,這就表示我的計劃如期進行,一點也沒被察覺,這可是個好的開始。
抬頭仰望天空,今天的月亮感覺很不一樣,好像充滿著魔力似的,又大又圓、還發著妖艷的藍光,或許大叔說的沒錯,正是那甚麼周期還是魔力得吸引著龍群,不過再過不久我就會親眼見證,這回,由我來說故事,一想到著我便揹起背包,加快腳步往樹林中奔去。
「接下來我看看──」
一進樹林我馬上點起了油燈,從倉庫中翻出的舊地圖,雖然已經泛黃被蟲蛀的滿是破洞還是能辨認出我要去的位置,我用蠟筆在上面標住了記號,大叔說的沒錯,艾爾魯平原並不遠,只要翻越一個山頭就能到達,而且以我的腳力來說絕對能在中午前趕回來,誰也不會察覺。
有甚麼比天衣無縫的計劃還要振奮人心?想到這我便充滿了幹勁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腳下的樹葉沙沙作響,在寂靜的林子中像被放大似的重複播放,老實說有點無聊,不過這可是一開始就想到的,沒得嫌,何況在這樹林裡,要是真有動靜就是我該逃跑的時候了。
從上一次檢查地圖的感覺來推測,至少也過了幾個鐘頭,我也不知走了多少路,現在正在山上迷迷糊糊的走著,有點累但我更不敢停下,要是龍跑了怎麼辦?我一定會後悔死的,然而油燈微弱的火光一點也不領情,像是在誘惑著、慢慢拉下我的眼皮......
「嗚哇!」
才剛想拍臉頰就因為沒有注意踩進了窟窿,發出慘叫後就一路滾了下去,天旋地轉,只能感受到泥土和樹葉像是拋繡球似的拋著我、不停跟夜空輪替,在我終於因為撞到樹而停下,只感受到胃部翻攪,差點沒吐出來。
就在我乾嘔的同時,有股力量將我一把拉起,我驚恐的張大嘴──
「妳是笨蛋嗎?走路好好的也可以滾下去?」
「霍里!」
拉起我的不是別人,正是情同手足,既是哥哥也是弟弟的霍里,他一邊責罵著我的不是,一邊拿出手帕在我臉上亂抹一通,看著手帕上的血漬我才知道受傷了,但讓我震驚的不是這個。
「霍里,你怎麼會在這?你沒有在星月祭上嗎?不對!難道你跟蹤我嗎?」
「妳先行行好閉上嘴行吧?妳額頭流血了,背包裡有沒有繃帶?」
被喝斥的我只好乖乖閉上嘴,搖搖頭,霍里彷彿很受不了的嘆氣,然後用命令的口吻說著。
「妳在這等我,不准亂跑。」
過了不久,霍里終於從樹叢裡出來,手裡拿著不知是甚麼植物、色彩斑斕的葉子,他用水清洗了葉子,然後在我面前蹲下。
「這是老爸教我的,能止血的葉子,沒有繃帶就將就點吧,會痛,稍微忍耐一下。」
我才剛想說甚麼霍里就直接拿起葉子往我的額頭按去,感受到從葉片裡擠出的汁液滲入傷口,我馬上作如針氈──
「這──甚麼──鬼玩意兒──!」
「就說會痛了啊,沒事,再忍一下,沒事的,有我在呢。」
雖然很想說有你在有個屁用,我還是抿起嘴唇忍耐,等霍里將葉子的汁液擠乾,過了大約十分鐘,霍里總算將葉子拿離,我也終於從煎熬中解脫。
「這樣就沒問題了,這葉子效果很好,傷口的復原也會加快──」
「所以說霍里你為甚麼會在這啊?你到底跟蹤我多久了?」
我忍著覺得很衰還有一些複雜的情緒,質問著霍里,老實說我覺得要是把霍里拖下水就真的太糟糕了,姑且不管我想要見龍,他應該安安分分的待在在村里才對,而不是在這該死的荒郊野外。
「老早就覺得妳不對勁了,偷偷摸摸的從祭典上溜走,也沒有動祭典上任何一盤菜,更別提連點心都沒吃,想說跟著妳怕妳惹事,結果妳居然跑到外面來了?妳到底──在想甚麼?」
霍里壓低音量,我卻可以感受到藏在字裡行間的擔心和怒氣,可比我大的多了,想到著便覺得很抱歉,霍里有權力知道,我是這麼想的,因此只好清清嗓子。
「其實是因為──」
在我跟霍里解釋完事情原由之後,我們兩個繼續在樹林裡走著,霍里牽著我的手一句話也沒說,只是時不時告訴我小心腳下的落葉、石頭,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就像一對兄妹或姊弟森林裡迷路吧,實際上也沒甚麼分別。
「傷口還痛嗎?」
「沒有,不痛了,那葉子真的有用呢,霍里你真厲害阿。」
「也不是,上次從樹上摔下來了,老爸叫我自己拿葉子敷一敷。」
大叔在某些地方意外的狠心呢......有點慶幸我是女孩子,不過我還是老是跟大叔玩你追我跑,正確來說我比霍里還要皮,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他。
「對不起啊霍里,把你捲進這事來了,我不想這樣的......」
現在說這些也沒用,霍里跟我依舊在荒郊野外,這時候大家又在幹嘛呢?要是只有我不見或許不會察覺,要是連霍里都不見了,大叔跟阿姨一定會擔心的吧,胃部抽痛,名為罪惡感的情緒正壟罩著我。
「妳惹事又不是一兩天了,要是不惹事才奇怪呢,只是妳居然打算瞞著我跑到樹林裡,萬一被魔物吃掉怎麼辦?」
「被小我一歲的人這樣說還真有點......嗯。」
對於我的回應霍里皺眉,最後小聲的說了。
「小左,我不知道大家是怎麼想的,但是妳很勇敢,跟我不一樣,妳勇敢的多了,妳還記得書上的冒險故事,永遠都是勇敢的人站在前方帶來和平與榮耀......」
我只知道自己愛惹事,原來霍里是這樣看我的嗎?
「但是,也是勇敢的人先死。」
霍里那褐色眼瞳倒映著我的臉,表情看起來很複雜。
「我們是家人啊,彼此沒有血緣,但是卻擁有絆牽,只要妳要去做,我就一定會跟著,所以別隨便丟下我一個人跑掉。」
語畢,霍里用力的握著我的手,老實說霍里是我看過最沒情調的男生了,雖然我們還是小孩子,但我覺得他根本是根木頭,但是現在卻──
「霍里,如果我不是你姐說不定就會想嫁給你了。」
「蛤?妳是笨蛋吧!」
褐色的耳朵馬上豎了起來,霍里紅著臉的想要甩掉我的手,這次我可抓得很牢。
「開玩笑的啦哈哈哈哈,謝謝你啊霍里,真的,有你這樣的家人太棒了。」
「......彼此彼此。」
完後霍里便不再理我,我們專心的在樹林裡走著,不是回家的路,而是前往龍所在的地方──艾爾魯平原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和霍里相遇、翻下山坡後我們又走了一陣子,推算一下時間也該午夜了,不知是不是錯覺,月亮正位於頭頂正上方,而且感覺很近,那妖艷的藍光彷彿伸手就能摸到似的,很美卻也很詭異。
「那士兵,提起長劍──吼吼吼──」
因為只是一直走很無聊,我開始唱起了袋鼠村耳熟能詳的民謠『翻越山嶺的勇士』,霍里大概也沒事幹,有一句沒一句的接著。
「那將軍,抬起盾牌──吼吼吼──」
「手中握的不是性命──而是榮耀──」
「我們是勇士──翻越山嶺──」
「拿起寶劍──砍下敵人的頭顱──」
「不對,應該是拿起馬鞭,砍下敵人的頭顱吧?」
我哼到一半,霍里困惑的糾正我。
「可是,我記得的是拿起寶劍砍下頭顱啊?」
老時說雖然說耳熟能詳也沒有天天唱,要追究的話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,霍里倒很堅持的說著。
「那是下一段的歌詞,接在女神的勇將們後面。」
看霍里信誓旦旦我也就相信了,反正歌詞怎樣都好,也不能當飯吃,不過,總覺得哪裡不對勁。
「霍里,為甚麼要拿著馬鞭?不是在打仗嗎?又沒有馬......」
「這,我也不知道,反正唱就對了......」
我的問題看來奏效了,霍里耳朵晃來晃去,一直重附呢喃著歌詞,還一邊說著好奇怪,雖然很想說怎樣都好,不過霍里是個很認真的傢伙也就算了。
而且看起來很有趣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在我們又走了一段路後終於來到平地,這也就表示平原就在前方,穿過樹林沒幾步路就到了,我可興奮了起來,馬上開始奔跑。
「小左?等等我!」
「霍里!就在前面啊!」
我一邊笑著一邊喘氣,腳下的樹葉刮傷我的腳踝也不介意,因為速度很快一下就穿過了樹林,。
脫離被樹葉附蓋的景色,在我眼前的是廣闊的平原,草葉的清新與土壤的芬芳氣味被風帶往我的身邊,感覺好像與大自然合為一體,而那綠色的畫布像是被渲染了月光,散發著溫和的淡藍色彩。
「不是說別跑那麼快......唔!」
「噓,霍里,安靜一點。」
我伸手摀住大聲叫喚的霍里,指了指前方,如同地面張口般的大坑,那坑洞中間還有著小湖,被茂密綠草覆蓋著的表皮,上方是一隻隻有著青藍皮甲,黑色飛翼的巨大猛獸,我朝思暮想的生物──龍。
大叔說的沒錯,龍群真得聚集在此,他們大小不一但能確定都是同一族群,雖然很不甘心但我無法分辨究竟是哪一種,他們有著水晶般湛藍的瞳孔,額頭和背脊都長著尖刺,牠們發出低鳴,像是在合唱著某種旋律,此時神奇的事發生了。
當牠們群體仰頭、凝視夜空,月光像是在呼應一般散發藍光,那光紋形成的光圈如同一張大網,將龍群包覆起來,彷彿母親照顧著孩子,龍群的共鳴更強烈了,隨著旋律期起伏,光波爆發陣陣火花、炫麗的藍色之火,掉落在龍群皮甲上,照亮他們每一寸肌膚,在肌理留下美麗的藍色紋路。
「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離樹林太遠......小左。」
「等等,霍里,我從沒看過這事,好神奇,好像月亮有生命一樣?你相信嗎?」
霍里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,有甚麼比這更讓人興奮?活生生的龍就在我眼前,我只求能更接近觀望牠們,好想將牠們的身影畫在素描本上,真後悔沒有把素描本帶來。
「小,小左,我真的覺得──」
霍里想將我拉離那個坑,大概是動作太大,他不小心將身旁的圓木給撞到了。
「等、等等!」
我立即回神,慌忙伸手想抓住那根原木,但只是遲疑了一秒,它便從指縫間溜走,順著柔軟的草皮一路滾了下去,我有種很糟的預感。
「小、小左......」
霍里的聲音馬上被風壓蓋過去,在我眼前得景色也消失了,我只能感受到如同城牆般巨大的黑影附蓋在我眼前,那東西拍著翅膀,發出陣陣低鳴,他每拍一次,我的心臟便撞擊得讓我疼痛,然而與那青藍巨大的瞳孔對上,我卻不知打哪來的勇氣,放聲大吼──
「霍里!跑!快跑!快跑──!」
霍里發出噎嗚的呻吟跑了起來,我也馬上撐起膝蓋狂奔,好可怕,但是如果不跑會被吃掉的,不管怎樣霍里絕對不能死!
但是我們怎麼可能跑得過龍呢?牠一個振翅便擋住了去路。
「嗚!」
牠阻擋在霍里跟前,霍里被風壓吹翻,倒臥在草皮上,他用力得踢著草皮,可是卻只後退了一點點。
生命的撞擊,還有各種情緒,我想也沒想就拿腳邊的石塊用力往巨龍的頭部砸去。
「咕啊啊啊!」
「不、不准吃霍里!不准吃不准吃!畜生!你吃我好了!我看起來比較好吃吧!來啊!」
我聲嘶力竭的喊著,從口袋裡摸出來的小刀根本握不住,雙手頻頻顫抖,差點沒滑落,好想哭,可是不能哭。
「霍里快跑!快跑!跑啊你白癡!」
「可是、可是!」
霍里好不容易從草皮上掙扎起來,那張扭曲的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,只有恐懼,看到這我便決定,就算死了也不能哭,因為我是霍里的姐姐。
巨龍並沒有覺得誰比較好吃樣子,牠只是悠哉的移動、略過霍里,將頭逼近我露出一排尖白森森的銳利尖牙朝著我呼氣,我甚至能聞到混雜著費洛蒙的唾液氣味。
那就是死亡的味道嗎?那會成為我最後記得的事情?
「吃、吃我好了!你吃我......只要,放過霍里......!」
我顫抖得將小刀從手掌劃了下去,伴著痛楚鮮紅染濕了我的手腕,順延著滴到地上,霍里只是發出嗚嗚得呻吟聲,我卻能感受到那份不甘和怨恨。
沒有能力,甚麼也做不到,要是死,我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,我握緊了小刀,準備在龍將我一口吞下時刺進牠的上顎。
「霍里!你就回去跟大家說!我是!我是跟龍博鬥死的!我才不想、死的那麼委屈!死的那麼平凡!」
就在我準備好附死的覺悟,龍群卻有動靜了。
「嗚嗚嗚嗚嗚──」
牠們發出低鳴,向著月光,而在我眼前的巨龍,也因龍群的動靜回首,發出了頻率相同的合聲,月光像是吸引著龍群的爆發藍光,在我還困惑混亂著,霍里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奔跑著,好幾次因為血的關係差點鬆脫,霍里卻還是與我十指相扣。
沾滿鮮血的小刀從我手中滑落,反映月亮的冷光,最後落到了草地上,我想回頭撿起,卻還是忍住,喘著氣和霍里倉皇的逃進樹林裡,帶著不安和恐懼。
等我和霍里翻越山頭,已經接近是中午的事了,沿路上我們不敢停下,精疲力盡,攙扶著彼此、最後倒在了村口,隱約能聽見大叔和阿姨的呼喊,可是我卻只能發出含糊的氣音閉上雙眼。
在這之後我們在床上躺了兩天,當然免不了大叔的責罵,所幸因為我負傷,頭上才沒多了個腫包,霍里就沒這麼幸運了,大叔說等他休養好要好好教訓他。
「這不是霍里的錯,他只是跟著我而已。」
雖然大叔氣炸了,他還是抱著我和霍里,發誓說不會再讓龍吃了我們兩個,雖然這也示意我們會被禁足一陣子,可是,有家人真好,我這麼想著。
那晚的恐懼沒有隨著時間減退,雖然看到了可以被譽為奇蹟的事物,我卻覺得能活下來的我和霍里才是真的奇蹟,那時候的月亮,說不一定真得是女神顯靈吧,等哪天,我一定要好好得把事情經過講一遍給大家聽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「霍里,你聽說了嗎?大叔說個隔壁的樹林裡有獨角獸欸!」
我削著馬鈴薯皮興奮的說道,手上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,額頭也只留下淡淡的疤,而霍里他正挑選著番茄,聽聞後只是沒好氣的看著我。
「妳,饒了我吧──」
【END】
至少對大人來說是如此。
「喂、安靜點,會被發現的。」
「你才給我安靜,敵人會出現在十二點鐘方向,給我皮繃緊點。」
我用眼神向身後的霍里恩還有波尼特示意,這兩個男孩子聳聳肩,拿著木頭做的短劍,尾巴焦躁的晃來晃去。
「衝啊──!守衛我們榮耀!」
一聲令下,我從稻草堆後跳了出來,身後的霍里和尼特也不甘示弱,閃過身直衝前方,對面的草叢馬上有了動靜,由艾姆組成的三人小隊立即向我們迎戰。
「中士!右翼交給你了!」
「廢話講那麼多還不是一樣啦笨蛋艾姆!」
趁著艾姆甩著那長耳朵指揮,我俯衝蹲下,甩著尾巴絆倒了他,馬上吃土。
「小左今天就是妳的死期!」
「別咒我!去跟大嬸告狀喔!」
才剛回嘴,艾姆軍團的愛將馬上揮舞著竹竿朝我劈下,所幸被在我身後的尼特用木劍擋住,他還很帥的撥撥頭髮,老實說看起來一點都不帥,很好笑。
「我搶到旗子了!勝利榮耀歸於我軍!讚美女神!」
「噗!霍里你這臭小子甚麼時候跑上去的!」
艾姆好不容易清完臉上的泥巴,霍里卻已經爬到樹屋上方,把畫著惡龍的紙旗給拔下來了,紙旗無力的從樹上飄下、掉到地上變成垃圾,而戰爭也宣告結束。
「可惡──還以為能達成二連勝,願賭服輸啦。」
「那這星期的木屋的使用權就歸我們囉,下禮拜再戰。」
艾姆不甘心的搔頭,我們用拳頭互相碰撞作為道別,艾姆軍團們便笑著離開了,隱約還能聽見討論著下次要使用的戰術。
每個星期我、霍里還有尼特都會和艾姆和有另外兩人組成的團隊玩一次戰爭遊戲,利用大叔幫孩子們作的樹屋當作碉堡,每個禮拜的贏家都能享用樹屋的使用權,說是如此,玩的時候也沒甚麼分別,村子裡的孩子們大多都是物品共享,像個大家庭。
「艾姆忘了把旗子帶走了,要送去給他嗎?」
我拿起沾上泥濘的紙旗,上頭是一隻紫色的惡龍張開大嘴,畫的還不賴。
「沒差啦,等他想起就會自己來拿了,尼特你快上來幫我。」
「噢。」
尼特身手矯健的爬上梯子,幫霍里一同把旗子綁在木柱上,飄逸的金色旗子上畫著小麥,那是我畫的代表袋鼠的圖案,一開始被說不夠帥,久了大家都很喜歡。
波尼特是透過霍里跟我認識的,他是個有點愛裝模作樣,卻很有義氣的傢伙,
因為都是男孩子所以感情比較好也比較投機,而我沒有跟其他女孩玩在一塊,則是和男孩子們玩起了戰爭遊戲,各有所好嘛,其他人也不排斥。
霍里小我一歲又住在一起,我們就像是姐弟,個性都不服輸又愛較勁,在其他人眼裡看來就像是真的姐弟一樣,又或者是兄妹,我承認有時霍里感覺挺成熟的,而現在我十二歲,霍里還是矮我一個頭,這也變成他的致命傷,千萬不要說他是矮子。
「接下來要做甚麼呢?想戰術嗎?」
「來看看我們都帶了甚麼好東西──」
爬上樹屋後我們打開各自的背包,玉米餅、甜棗、麻花糖,最後我從麻布袋裡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瓶發泡的奶油啤酒。
「妳從哪裡弄來的阿?」
「大叔上次給我的,他那時喝醉了,要是被阿姨知道肯定被罵。」
尼特和霍里對看了一眼,我們決定甚麼都不說,反正有得吃有得喝沒甚麼好抱怨,而且奶油啤酒酒精濃度不高,在小孩間是很受歡迎的飲料──前提是大人得不知道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酒足飯飽之後我趴在窗沿吹風,看著鄰居的叔叔把錦旗綁在梁柱上,裝著葡萄酒的木桶就這樣一個個被運往廣場,現在哪都能瞧見星月祭的影子,不過小孩子不負責工作,就算想幫也只會被說礙事,玩還比較適合。
「說到這個阿,今年你家有甚麼菜色呢?」
尼特無聊的拋著扁帽問道,聽說那是他叔叔從外地帶回來的,當作寶貝很珍惜,我有時會趁他不注意偷戴。
「老媽大概又是燉馬鈴薯、蕪菁鹹麥粥和蘋果派吧?今年老爸的紅燒土豆飯也會一同端上去,嘛,有得吃就好了管不了這麼多。」
「這裡是葡萄和杏子酒,我爸為了今年的星月祭釀了很久啦。」
「反正我們又喝不到──」
喝完奶油啤酒後有點懶洋洋的,說著每年都在討論的話題,像例行公事似的,但我沒有將尼特和霍里的對話聽進去,而是在想著別的事──
那個說甚麼都想和死亡賭一把去見證的事物。
那是在幾天前的下午,我拖著裝滿肥料的麻布袋往田裡去,好的肥料對作物是否能順利收成有很大的影響,這也算是我負責的工作,而就在我拖著有些沉重的布袋移動時,我聽到了大人們的交談。
「那麼照慣例,今年也一樣會來就是了?」
大叔將手裡的啤酒遞給村長,那白花花鬍子的老先生笑著婉拒了,大叔也沒多在意,豪邁的喝了起來。
「凡是生物都有牠們的原則,這是避不了的,神孕育了萬物、我們也只能接受......再者,也沒有影響,都這麼多年了。」
村長像是在感概甚麼般順了順鬍子,我則是停下了手邊的動作,一頭霧水的聽著,以往的星月祭都沒發生甚麼事,難道只是表面嗎?
「是啊,沒有甚麼比我們更接近大自然了──」
「那麼就這樣了,辛苦了,海賀斯。」
村長像是達成共識般含首離去,看著村長那有點矮小的背影,大叔搔搔頭一陣苦笑。
「總之──別讓孩子們知道就成......」
「不讓知道甚麼?甚麼事那麼嚴重?」
我出聲的剎那大叔手中的啤酒差點掉地,他訝異的轉過頭,看著我的神情很複雜。
「妳這孩子,甚麼時候學會不吭一聲摸到人家背後啦?」
「我才沒有,我可是在工作呢,倒是大叔和村長聊的很專心,我覺得打擾很不好。」
都是實話,因此我可以很大聲的澄清,聽聞我的話後大叔舔舔唇,開始四處張望,確認周遭沒有人後才又開口。
「這話只告訴妳,不過妳可得答應我,別告訴霍里那小毛頭還有其他孩子。」
「沒問題,作為交換你要告訴我到底是甚麼東西。」
我向大叔拍了拍胸脯,當下可管不了那麼多,畢竟秘密的誘惑誰都抗拒不了,更別說只有我能知道,多特別啊。
大叔再三確定我的決心後,吸了一口氣有些凝重的開口──
「妳知道星月祭的由來嗎?」
「是說女神大人在某個時期、賜予月光和星辰們很特別的力量,而在那光澤僻護之下,作物便會豐饒、萬物和樂──?」
神話故事總是這樣,雖然我愛聽故事,但也明白每個種族的神話都不一樣,真真假假,信就信不信就算了,大多都是這樣,活的好就不錯了。
「嘿,妳這小妮子很清楚嘛,不錯不錯──」
大叔咧嘴一笑,用著有些粗糙的手掌撫摸我的頭,把頭髮都弄亂了,但他馬上臉色一沉接著說道。
「神話故事是那樣,或許真的是女神闢護,但還有別的生物生在這片大陸,牠們也受到月光的影響被吸引至此,是周期還是甚麼得,大叔我不是讀書人所以不清楚──」
大叔頓了頓,皺眉很嚴肅的接道。
「是龍啊,每當星月祭的時期,龍群便會遷移到附近的平原──」
「龍!」
我驚喜的張大嘴,但馬上就被大叔給摀住,甚至還能聞到他手上揮之不去的泥土氣味、作物的味道,雖然我知道大聲的很不是時機,但是是龍啊!不是那種童話書上的龍,而是貨真價實的龍!有著亮麗的鱗片、帥氣的飛翼,說不定還會噴火呢!一想到這我都興奮的快跳起來了。
「安靜點!會被別人發現的妳這小傻瓜!」
我發出嗚嗚聲當作道歉,看我好像冷靜下來大叔才鬆開了手,我也大口大口的呼吸,貪婪享受那新鮮的空氣。
「詳情並不清楚,也不知道為何龍會過來,總之,牠們沒惹事、總是在星月祭結束後離開,既然這樣就沒必要大動干戈、喂,妳有在聽嗎?」
「有!我、我有在聽,大叔,龍是在哪裡的平原呢?」
大叔狐疑的瞪著我,彷彿在想著我有甚麼意圖,但還是受不了懇切的目光,謹慎的開口、一字一字說著。
「在艾爾魯平原......妳應該不會跑過去吧?孩子。」
「當然,我當然不會跑過去囉,我又不是笨蛋──」
「知道就好,別犯傻作傻事,龍啊,不是妳想的那樣單純友好,書上都是騙人的,他們兇殘無度,被魔性驅使,別去招惹的好......喂,有在聽嗎?」
之後的事情記不得了,只記得大叔苦口婆心的想告訴我龍的可怕,而我的心思早就隨著龍不知飛到哪去了,滿腦子都是那些帥氣的幻想和畫面,直到現在還沐浴在那份興奮中,不能自拔。
「......霍里,你姐怎麼了?從剛才就一直對著窗外傻笑。」
「......她不是我姐好嗎,那傢伙肯定又在想著甚麼天馬行空的事,一下就好了。」
回過神來,身後的尼特和霍里正肆無顧忌的講著我的壞話,我砸舌一聲,才不跟他們計較,因為接下來等著我的必須是精密確實的行動,在那之前可別搞砸了。
一切都必須等到星月祭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在那之後的數天,全村都壟罩在忙碌的氣氛中,佈置村莊、整頓農田,播種的工作不會因為祭典的到來便停止,而是額外增加慶典的工作才是,就這點來看我敢說,袋鼠村民真的非常勤勞,快樂、且勤勞。
在最後的階段幾乎是能用上的人力都用上了,從日出忙到傍晚,孩子們抱著木桶合力放好,大人們堆上最後一根木柴、綁好最好一條繩結,村長順著鬍子上台,抖了抖那有些脫毛的長耳朵──
「感謝女神賜予我們豐厚的作物,願她的慈愛永遠照耀大地,讓我們沐浴在這神聖、純潔的月光之下,星月祭!正式開始!」
當村長揮舞著那跟紅木拐杖,慶典開幕的信號便傳了下去,一根火柴點燃了營火堆,那紅光順著木頭塔往上攀升、最後染紅了整片夜空,彷彿晚霞般驚心動人。
「嗚喔──!喝酒啦喝酒!一起來跳舞吧!今夜不醉不歸!」
大人們拿起酒杯碰撞、喧鬧著,孩子們迫不及待的拿起美食往嘴裡塞,取之不盡的食糧、可以大口大口暢飲的美酒,隔著扭動的人群我看見大叔有些靦腆的、向阿姨彎下腰,似乎在邀請共舞,而尼特和其他孩子們也吆喝著──
我悄悄轉身,從營火照耀不到的地方溜走,最後融入黑暗。
躡手躡腳的溜到自家後院,我從木頭推理拉出了愛用的麻布背包,上面的補丁顯示他的主人有多頑皮,不過東西還是舊的好,誰不是呢?
「水、麵包、地圖,油燈、火把、指南針──」
稍稍清點一下背包內的物品,跟白天見到的相同、一樣也沒少,這就表示我的計劃如期進行,一點也沒被察覺,這可是個好的開始。
抬頭仰望天空,今天的月亮感覺很不一樣,好像充滿著魔力似的,又大又圓、還發著妖艷的藍光,或許大叔說的沒錯,正是那甚麼周期還是魔力得吸引著龍群,不過再過不久我就會親眼見證,這回,由我來說故事,一想到著我便揹起背包,加快腳步往樹林中奔去。
「接下來我看看──」
一進樹林我馬上點起了油燈,從倉庫中翻出的舊地圖,雖然已經泛黃被蟲蛀的滿是破洞還是能辨認出我要去的位置,我用蠟筆在上面標住了記號,大叔說的沒錯,艾爾魯平原並不遠,只要翻越一個山頭就能到達,而且以我的腳力來說絕對能在中午前趕回來,誰也不會察覺。
有甚麼比天衣無縫的計劃還要振奮人心?想到這我便充滿了幹勁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腳下的樹葉沙沙作響,在寂靜的林子中像被放大似的重複播放,老實說有點無聊,不過這可是一開始就想到的,沒得嫌,何況在這樹林裡,要是真有動靜就是我該逃跑的時候了。
從上一次檢查地圖的感覺來推測,至少也過了幾個鐘頭,我也不知走了多少路,現在正在山上迷迷糊糊的走著,有點累但我更不敢停下,要是龍跑了怎麼辦?我一定會後悔死的,然而油燈微弱的火光一點也不領情,像是在誘惑著、慢慢拉下我的眼皮......
「嗚哇!」
才剛想拍臉頰就因為沒有注意踩進了窟窿,發出慘叫後就一路滾了下去,天旋地轉,只能感受到泥土和樹葉像是拋繡球似的拋著我、不停跟夜空輪替,在我終於因為撞到樹而停下,只感受到胃部翻攪,差點沒吐出來。
就在我乾嘔的同時,有股力量將我一把拉起,我驚恐的張大嘴──
「妳是笨蛋嗎?走路好好的也可以滾下去?」
「霍里!」
拉起我的不是別人,正是情同手足,既是哥哥也是弟弟的霍里,他一邊責罵著我的不是,一邊拿出手帕在我臉上亂抹一通,看著手帕上的血漬我才知道受傷了,但讓我震驚的不是這個。
「霍里,你怎麼會在這?你沒有在星月祭上嗎?不對!難道你跟蹤我嗎?」
「妳先行行好閉上嘴行吧?妳額頭流血了,背包裡有沒有繃帶?」
被喝斥的我只好乖乖閉上嘴,搖搖頭,霍里彷彿很受不了的嘆氣,然後用命令的口吻說著。
「妳在這等我,不准亂跑。」
過了不久,霍里終於從樹叢裡出來,手裡拿著不知是甚麼植物、色彩斑斕的葉子,他用水清洗了葉子,然後在我面前蹲下。
「這是老爸教我的,能止血的葉子,沒有繃帶就將就點吧,會痛,稍微忍耐一下。」
我才剛想說甚麼霍里就直接拿起葉子往我的額頭按去,感受到從葉片裡擠出的汁液滲入傷口,我馬上作如針氈──
「這──甚麼──鬼玩意兒──!」
「就說會痛了啊,沒事,再忍一下,沒事的,有我在呢。」
雖然很想說有你在有個屁用,我還是抿起嘴唇忍耐,等霍里將葉子的汁液擠乾,過了大約十分鐘,霍里總算將葉子拿離,我也終於從煎熬中解脫。
「這樣就沒問題了,這葉子效果很好,傷口的復原也會加快──」
「所以說霍里你為甚麼會在這啊?你到底跟蹤我多久了?」
我忍著覺得很衰還有一些複雜的情緒,質問著霍里,老實說我覺得要是把霍里拖下水就真的太糟糕了,姑且不管我想要見龍,他應該安安分分的待在在村里才對,而不是在這該死的荒郊野外。
「老早就覺得妳不對勁了,偷偷摸摸的從祭典上溜走,也沒有動祭典上任何一盤菜,更別提連點心都沒吃,想說跟著妳怕妳惹事,結果妳居然跑到外面來了?妳到底──在想甚麼?」
霍里壓低音量,我卻可以感受到藏在字裡行間的擔心和怒氣,可比我大的多了,想到著便覺得很抱歉,霍里有權力知道,我是這麼想的,因此只好清清嗓子。
「其實是因為──」
在我跟霍里解釋完事情原由之後,我們兩個繼續在樹林裡走著,霍里牽著我的手一句話也沒說,只是時不時告訴我小心腳下的落葉、石頭,在別人眼裡看起來就像一對兄妹或姊弟森林裡迷路吧,實際上也沒甚麼分別。
「傷口還痛嗎?」
「沒有,不痛了,那葉子真的有用呢,霍里你真厲害阿。」
「也不是,上次從樹上摔下來了,老爸叫我自己拿葉子敷一敷。」
大叔在某些地方意外的狠心呢......有點慶幸我是女孩子,不過我還是老是跟大叔玩你追我跑,正確來說我比霍里還要皮,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他。
「對不起啊霍里,把你捲進這事來了,我不想這樣的......」
現在說這些也沒用,霍里跟我依舊在荒郊野外,這時候大家又在幹嘛呢?要是只有我不見或許不會察覺,要是連霍里都不見了,大叔跟阿姨一定會擔心的吧,胃部抽痛,名為罪惡感的情緒正壟罩著我。
「妳惹事又不是一兩天了,要是不惹事才奇怪呢,只是妳居然打算瞞著我跑到樹林裡,萬一被魔物吃掉怎麼辦?」
「被小我一歲的人這樣說還真有點......嗯。」
對於我的回應霍里皺眉,最後小聲的說了。
「小左,我不知道大家是怎麼想的,但是妳很勇敢,跟我不一樣,妳勇敢的多了,妳還記得書上的冒險故事,永遠都是勇敢的人站在前方帶來和平與榮耀......」
我只知道自己愛惹事,原來霍里是這樣看我的嗎?
「但是,也是勇敢的人先死。」
霍里那褐色眼瞳倒映著我的臉,表情看起來很複雜。
「我們是家人啊,彼此沒有血緣,但是卻擁有絆牽,只要妳要去做,我就一定會跟著,所以別隨便丟下我一個人跑掉。」
語畢,霍里用力的握著我的手,老實說霍里是我看過最沒情調的男生了,雖然我們還是小孩子,但我覺得他根本是根木頭,但是現在卻──
「霍里,如果我不是你姐說不定就會想嫁給你了。」
「蛤?妳是笨蛋吧!」
褐色的耳朵馬上豎了起來,霍里紅著臉的想要甩掉我的手,這次我可抓得很牢。
「開玩笑的啦哈哈哈哈,謝謝你啊霍里,真的,有你這樣的家人太棒了。」
「......彼此彼此。」
完後霍里便不再理我,我們專心的在樹林裡走著,不是回家的路,而是前往龍所在的地方──艾爾魯平原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和霍里相遇、翻下山坡後我們又走了一陣子,推算一下時間也該午夜了,不知是不是錯覺,月亮正位於頭頂正上方,而且感覺很近,那妖艷的藍光彷彿伸手就能摸到似的,很美卻也很詭異。
「那士兵,提起長劍──吼吼吼──」
因為只是一直走很無聊,我開始唱起了袋鼠村耳熟能詳的民謠『翻越山嶺的勇士』,霍里大概也沒事幹,有一句沒一句的接著。
「那將軍,抬起盾牌──吼吼吼──」
「手中握的不是性命──而是榮耀──」
「我們是勇士──翻越山嶺──」
「拿起寶劍──砍下敵人的頭顱──」
「不對,應該是拿起馬鞭,砍下敵人的頭顱吧?」
我哼到一半,霍里困惑的糾正我。
「可是,我記得的是拿起寶劍砍下頭顱啊?」
老時說雖然說耳熟能詳也沒有天天唱,要追究的話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,霍里倒很堅持的說著。
「那是下一段的歌詞,接在女神的勇將們後面。」
看霍里信誓旦旦我也就相信了,反正歌詞怎樣都好,也不能當飯吃,不過,總覺得哪裡不對勁。
「霍里,為甚麼要拿著馬鞭?不是在打仗嗎?又沒有馬......」
「這,我也不知道,反正唱就對了......」
我的問題看來奏效了,霍里耳朵晃來晃去,一直重附呢喃著歌詞,還一邊說著好奇怪,雖然很想說怎樣都好,不過霍里是個很認真的傢伙也就算了。
而且看起來很有趣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在我們又走了一段路後終於來到平地,這也就表示平原就在前方,穿過樹林沒幾步路就到了,我可興奮了起來,馬上開始奔跑。
「小左?等等我!」
「霍里!就在前面啊!」
我一邊笑著一邊喘氣,腳下的樹葉刮傷我的腳踝也不介意,因為速度很快一下就穿過了樹林,。
脫離被樹葉附蓋的景色,在我眼前的是廣闊的平原,草葉的清新與土壤的芬芳氣味被風帶往我的身邊,感覺好像與大自然合為一體,而那綠色的畫布像是被渲染了月光,散發著溫和的淡藍色彩。
「不是說別跑那麼快......唔!」
「噓,霍里,安靜一點。」
我伸手摀住大聲叫喚的霍里,指了指前方,如同地面張口般的大坑,那坑洞中間還有著小湖,被茂密綠草覆蓋著的表皮,上方是一隻隻有著青藍皮甲,黑色飛翼的巨大猛獸,我朝思暮想的生物──龍。
大叔說的沒錯,龍群真得聚集在此,他們大小不一但能確定都是同一族群,雖然很不甘心但我無法分辨究竟是哪一種,他們有著水晶般湛藍的瞳孔,額頭和背脊都長著尖刺,牠們發出低鳴,像是在合唱著某種旋律,此時神奇的事發生了。
當牠們群體仰頭、凝視夜空,月光像是在呼應一般散發藍光,那光紋形成的光圈如同一張大網,將龍群包覆起來,彷彿母親照顧著孩子,龍群的共鳴更強烈了,隨著旋律期起伏,光波爆發陣陣火花、炫麗的藍色之火,掉落在龍群皮甲上,照亮他們每一寸肌膚,在肌理留下美麗的藍色紋路。
「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離樹林太遠......小左。」
「等等,霍里,我從沒看過這事,好神奇,好像月亮有生命一樣?你相信嗎?」
霍里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,有甚麼比這更讓人興奮?活生生的龍就在我眼前,我只求能更接近觀望牠們,好想將牠們的身影畫在素描本上,真後悔沒有把素描本帶來。
「小,小左,我真的覺得──」
霍里想將我拉離那個坑,大概是動作太大,他不小心將身旁的圓木給撞到了。
「等、等等!」
我立即回神,慌忙伸手想抓住那根原木,但只是遲疑了一秒,它便從指縫間溜走,順著柔軟的草皮一路滾了下去,我有種很糟的預感。
「小、小左......」
霍里的聲音馬上被風壓蓋過去,在我眼前得景色也消失了,我只能感受到如同城牆般巨大的黑影附蓋在我眼前,那東西拍著翅膀,發出陣陣低鳴,他每拍一次,我的心臟便撞擊得讓我疼痛,然而與那青藍巨大的瞳孔對上,我卻不知打哪來的勇氣,放聲大吼──
「霍里!跑!快跑!快跑──!」
霍里發出噎嗚的呻吟跑了起來,我也馬上撐起膝蓋狂奔,好可怕,但是如果不跑會被吃掉的,不管怎樣霍里絕對不能死!
但是我們怎麼可能跑得過龍呢?牠一個振翅便擋住了去路。
「嗚!」
牠阻擋在霍里跟前,霍里被風壓吹翻,倒臥在草皮上,他用力得踢著草皮,可是卻只後退了一點點。
生命的撞擊,還有各種情緒,我想也沒想就拿腳邊的石塊用力往巨龍的頭部砸去。
「咕啊啊啊!」
「不、不准吃霍里!不准吃不准吃!畜生!你吃我好了!我看起來比較好吃吧!來啊!」
我聲嘶力竭的喊著,從口袋裡摸出來的小刀根本握不住,雙手頻頻顫抖,差點沒滑落,好想哭,可是不能哭。
「霍里快跑!快跑!跑啊你白癡!」
「可是、可是!」
霍里好不容易從草皮上掙扎起來,那張扭曲的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,只有恐懼,看到這我便決定,就算死了也不能哭,因為我是霍里的姐姐。
巨龍並沒有覺得誰比較好吃樣子,牠只是悠哉的移動、略過霍里,將頭逼近我露出一排尖白森森的銳利尖牙朝著我呼氣,我甚至能聞到混雜著費洛蒙的唾液氣味。
那就是死亡的味道嗎?那會成為我最後記得的事情?
「吃、吃我好了!你吃我......只要,放過霍里......!」
我顫抖得將小刀從手掌劃了下去,伴著痛楚鮮紅染濕了我的手腕,順延著滴到地上,霍里只是發出嗚嗚得呻吟聲,我卻能感受到那份不甘和怨恨。
沒有能力,甚麼也做不到,要是死,我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,我握緊了小刀,準備在龍將我一口吞下時刺進牠的上顎。
「霍里!你就回去跟大家說!我是!我是跟龍博鬥死的!我才不想、死的那麼委屈!死的那麼平凡!」
就在我準備好附死的覺悟,龍群卻有動靜了。
「嗚嗚嗚嗚嗚──」
牠們發出低鳴,向著月光,而在我眼前的巨龍,也因龍群的動靜回首,發出了頻率相同的合聲,月光像是吸引著龍群的爆發藍光,在我還困惑混亂著,霍里卻一把抓住我的手奔跑著,好幾次因為血的關係差點鬆脫,霍里卻還是與我十指相扣。
沾滿鮮血的小刀從我手中滑落,反映月亮的冷光,最後落到了草地上,我想回頭撿起,卻還是忍住,喘著氣和霍里倉皇的逃進樹林裡,帶著不安和恐懼。
等我和霍里翻越山頭,已經接近是中午的事了,沿路上我們不敢停下,精疲力盡,攙扶著彼此、最後倒在了村口,隱約能聽見大叔和阿姨的呼喊,可是我卻只能發出含糊的氣音閉上雙眼。
在這之後我們在床上躺了兩天,當然免不了大叔的責罵,所幸因為我負傷,頭上才沒多了個腫包,霍里就沒這麼幸運了,大叔說等他休養好要好好教訓他。
「這不是霍里的錯,他只是跟著我而已。」
雖然大叔氣炸了,他還是抱著我和霍里,發誓說不會再讓龍吃了我們兩個,雖然這也示意我們會被禁足一陣子,可是,有家人真好,我這麼想著。
那晚的恐懼沒有隨著時間減退,雖然看到了可以被譽為奇蹟的事物,我卻覺得能活下來的我和霍里才是真的奇蹟,那時候的月亮,說不一定真得是女神顯靈吧,等哪天,我一定要好好得把事情經過講一遍給大家聽。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「霍里,你聽說了嗎?大叔說個隔壁的樹林裡有獨角獸欸!」
我削著馬鈴薯皮興奮的說道,手上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,額頭也只留下淡淡的疤,而霍里他正挑選著番茄,聽聞後只是沒好氣的看著我。
「妳,饒了我吧──」
【END】